汶川地震让我们记住了一个急公好义的陈光标,无论说他出于任何动机,一个企业家积极投身公益,都是值得我们称赞的。也正因为如此,批评陈光标是最让人不能不权衡再三的事情。尤其他在地震救灾中表现出的果断勇气,值得我们学习。
从慈善的角度讲,不知道由谁开始,把陈光标称作“中国首善”,他也毫不谦让,就让人觉得这有很大的问题。论捐赠数额,他不算最大,而且我一直反感纯粹用捐赠数额来排座次的新闻噱头。陈光标的很多捐款,要么是高调地到灾区散钱,要么就是捐给政府,或者政府办的官办基金,我对捐钱给政府的做法一直有怀疑。光是在我认识的人中,真正为了百姓的福祉或者推动中国社会的进步,就不乏企业家甚至演员做得要比陈光标要好,比如周庆治推动对农民工子弟的关心,李连杰推动民间的慈善发育。慈善的本质,是要增进这个社会弱势群体的尊严,并改善其发展机遇。拿一麻袋钱到灾区见人就发,固然很符合新闻头条的趣味,但那更像是施舍的性质;把钱捐给政府,固然可以获得领导亲切接见,但那更像是拉关系。我回江苏的时候,听家乡父老讲一些陈光标的逸事,言语中体现出家乡人对他的意见。
但即使这样,我依然不忍心批评陈光标,就算他对慈善比较外行,他毕竟还是在做好事,就算他花钱水平不高,他至少还在努力和社会分享,当今确实也还有一些彻底为富不仁的人。
不过最近看到陈光标在接受采访时说:“希望自己从‘中国首善’变成‘首善兼首富’。”我想如果再不提醒他,那样下去,陈光标会害了自己,那样对中国的公益事业也是很大的损失。
一个成功的企业家,在我看来首要的责任,就是要向社会讲清楚自己成功的故事,这个成功故事得经得起推敲,哪怕是说一个美国老太太给了他遗产也行。比如黄光裕在我看来就算是一个经得起推敲的企业家,虽然他违法了,被关在监狱里,但他至少发家的历史是让人能够看得明白的,一家家国美连锁店,算是他发家的一步一个脚印。
黄光裕当首富,从商业模式上好理解,首先他进入家电销售领域非常早,很早就开始向连锁卖场的方向发展。这个领域有很强的品牌性,甚至有独特的用户习惯培养,一旦先行者占据了市场优势,而且是形成了不可替代的卖场布局,后来者的进入门槛就非常高,这就可以保障其持续的对上下游的谈判优势和稳定的利润增长。比如腾讯、阿里巴巴在互联网领域的成功也是类似的道理。
而有的行业尽管看上去利润也很高,但很难形成大企业,因为它不面对直接消费者,品牌性比较弱,又没有独占性的资源,理论上都是通过招标获得合同。除非有别人难于模仿的技术突破或者管理创新。否则只要利润高,就会有很多进入者,通过竞争,最后把利润摊薄到平均市场水平。所以在有的行业,创业机会很多,但很难出现“首富”级别的企业家。
比如上海曾经的“首善”兼首富张荣坤就是这样,在他出事之前,我听上海的记者朋友描述,就觉得这个人不靠谱,修高速公路怎么能修出上海首富?就算修高速公路能赚钱,怎么全给他一个人赚了?除非全天下的企业家都是傻子。
一个健康的社会,成功者为什么成功,应该是让人能看得清清楚楚的,这样的社会才会有健康的价值观,普通老百姓教育自己的孩子才有可参考的榜样。一个企业家如果发了财,讲不清楚是如何发财的,或者故事讲得云山雾罩,以我的判断肯定有问题,基本上是为了忽悠的目的。
陈光标就这几年突然红起来,他自己说个人有五十多亿的资产。他办的企业就是黄埔再生资源,主要业务就是拆迁和废品回收。这个领域确实有利润,但从商业模式的角度讲都是提供的产品或者服务品牌性较弱,进入门槛甚至比修高速公路更低,而且市场的区域性很强。除非是像张荣坤一样和政府有很强的关系,获得排他性的机会,或者有独特的技术专利和超凡的管理艺术,否则很难解释靠拆迁和废品回收能挣出五十多个亿来,如果确实有的话,应该成为M BA的经典案例才对。当然像张荣坤那样的成功是无法成为MBA案例的,因为里面有太多放不上台面的东西。
以我对商业和管理的知识,我很难理解陈光标这些年是如何挣出五十多亿元的。我本来不想追问这个问题,因为不管钱是怎么来的,就算在赚取早期第一桶金时有些不规范的手段,成功以后回报社会也毕竟是立地成佛的善举,何必对人家的过去揪住不放呢。但现在陈光标宣称他的目标还要成为“中国首富”,就让我有些受不了了,以我的理解力,难于想象他的商业路径是什么。
尽管捐钱是件好事,但中国可不缺少像张荣坤那样的“首善兼首富”。
在我看来,一个企业家干干净净地挣钱,为社会树立一个清白成功的榜样,远比宣称死后裸捐更加重要。(作者系媒体从业者)